《龙渊劫》(一到十章)

《龙渊劫》(一到十章)
Zhi Zun《龙渊劫》
第一章 惊雷夜
林秋踩着青石板上的苔藓往家走时,暮色正顺着飞檐翘角往下淌。竹篓里的鳜鱼甩尾溅起水珠,落在街边铁匠铺通红的炭火上,滋啦一声腾起白烟。
“秋哥儿!”豆腐西施探出半截身子,蓝布围裙沾着豆渣,”王娘子晌午来订了嫩豆腐,说是给你做鱼头煲……”
话音被酒肆飘来的琵琶声揉碎。林秋望着醉仙楼二层晃动的纱灯,隐约听见说书人沙哑的嗓子:”话说那镇北将军林远山,当年率三百轻骑直捣漠北王庭……”
鱼篓突然剧烈晃动。两尾红鲤跃出竹篓,银鳞在石板路上噼啪作响。林秋弯腰去抓,却见水面倒影里掠过几道黑影——十二匹纯黑骏马踏碎夕照,玄铁打造的蹄铁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。
“老丈人,讨碗水喝。”
领头的黑衣人勒住缰绳,镶着狼牙的流星锤垂在马侧。林秋注意到他左手小指戴着青铜指套,龟裂的纹路像是某种异族图腾。
正在补渔网的张伯颤巍巍递上陶碗。黑衣人却不接,玄色披风扫过摊子,腌酱菜的陶瓮应声而碎,琥珀色的酱汁顺着沟渠漫到林秋脚边。
“这味道……”黑衣人忽然抽动鼻翼,青铜指套划过张伯布满皱纹的脖颈,”老东西,村里可住着苗疆来的女人?”
林秋后背沁出冷汗。他想起王姨每逢月圆之夜就紧闭门窗,熬煮的汤药总带着南疆特有的蛇腥味。竹篓里的鳜鱼还在扑腾,水珠滴落的声响此刻震耳欲聋。
“军爷说笑……”张伯话音未落,流星锤已砸碎他的天灵盖。白花花的脑浆溅在”醉仙楼”的金字招牌上,说书人的惊叫卡在喉咙里,变成一声短促的呜咽。
“搜!”黑衣人振臂一挥,十一道寒芒同时出鞘,”主上有令,宁可错杀三千!”
林秋被狂奔的人群撞向墙角。卖糖人的草靶子翻倒在地,晶莹的糖画粘在他衣袖上。透过纷乱的腿脚,他看见黑衣人腰牌闪过暗金流光——蟠龙纹中央刻着个篆体的”靖”字。
江叔的柴刀就是这时劈开暮色的。
那个总醉卧在渡船头的老酒鬼,此刻像柄出鞘的利剑。陈旧的柴刀在他手中化作银月,刀锋过处血梅绽放。三个黑衣人喉间同时绽开红线,倒地时还保持着挥剑的姿势。
“接着!”
染血的包袱划过抛物线。林秋下意识接住,羊皮卷轴从缝隙露出一角,暗金纹路勾勒出咆哮的虎头——正是将军祠香案上供奉的图腾。
“去伏虎门找陈三笑!”江叔旋身踢飞两柄钢刀,反手斩断偷袭者的手腕,”告诉他……”一口鲜血突然喷在斑白的胡须上,”告诉那老匹夫,江别鹤还没死透!”
林秋的指甲掐进包袱布料。二十年来的朝夕相处突然泛起诡异的涟漪:江叔总是对着将军祠发呆的侧脸,修补渔网时无意识比划的招式,还有醉酒后反复念叨的”当年要是快半招……”
马蹄声如惊雷逼近。江叔突然扯开衣襟,胸膛上狰狞的刀疤组成诡异的星图:”看好了!”柴刀破空之声骤变,竟隐有风雷轰鸣,”这是风雷三式第一式——惊蛰!”
刀光如银蛇撕开夜幕,最近的五匹黑马齐膝而断。黑衣人首领暴退三丈,青铜指套堪堪架住刀锋,擦出的火星点燃了路边酒旗。
“快走!”江叔一脚踹翻燃烧的酒坛,烈酒化作火蛇拦住追兵,”去问你王姨玉镯的事!去伏虎门!别回头!”
林秋在灼热的气浪中狂奔。背后传来房屋倒塌的轰鸣,混着江叔嘶哑的长啸:”林远山的儿子,岂能死在阴沟老鼠手里!”
血腥味追着他的衣角钻进深巷。指尖触到包袱里的硬物,是半枚残缺的虎符——父亲灵位前供着的,原来只是赝品。
王姨的小院静得可怕。篱笆墙上新糊的窗纸破了个洞,他凑近的瞬间,温热的血滴在睫毛上。
雕花木匣大敞着躺在血泊里,那支从不离身的翡翠玉镯不翼而飞。王姨的手垂在炕沿,指尖沾着未干的墨迹——歪斜的”白月”二字,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血痕。
房梁突然咯吱作响。林秋抱着王姨尚有余温的身体滚到灶台后,三枚透骨钉钉入他方才跪坐的位置,幽蓝的钉尾昭示着剧毒。
“小崽子倒是机灵。”黑衣人首领踏着月光走进来,青铜指套摩挲着翡翠玉镯,”没想到苗疆圣物九黎锁,竟被改成妇人首饰。”
林秋的拳头擦过对方耳际时,才惊觉自己何时摆出了江叔教他的起手式。可惜慢了三寸,被黑衣人轻易扣住手腕。
“林远山要是知道儿子这般废物……”嘲讽的话音戛然而止。黑衣人突然抽搐着倒下,背后插着半截烧火棍。
江叔倚着门框喘息,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:”招式是死的…咳咳…人是活的…”他又吐出一口黑血,”记住…风雷三式重在…势…”
林秋背起江叔夺门而出时,整个渔村已成火海。烈焰舔舐着将军祠的匾额,”忠烈千秋”四个金字在火光中渐渐融化,像极了父亲画像上剥落的金粉。
(本章完)
第二章 烬中玉
芦苇在夜风里沙沙作响,林秋背着江叔涉水而行。冰凉的江水漫过膝盖,他数着对岸闪烁的渔火,却怎么也数不清——王姨后背绽放的血花总在眼前晃动,像除夕夜炸开的炮仗。
“往左…咳咳…三里外有座龙王庙…”江叔的气息喷在他后颈,带着铁锈味,”柜子第三块砖…”
话音被浪涛声吞没。林秋突然僵在原地,江面倒映着冲天火光,将整片芦苇荡染成血色。他认得那个方向——将军祠百年古柏燃烧的剪影,正如父亲灵前将熄的长明灯。
“别看。”江叔的手突然按住他肩膀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,”记住这火,将来要烧到……”
破空声撕裂夜幕。
林秋本能地缩颈,箭矢擦着耳廓钉入水中。十二艘梭子舟切开江面,黑衣人手中的强弓拉满月,箭簇泛着幽蓝冷光。
“抱元守一!”江叔暴喝声震得林秋耳膜生疼,枯瘦的手掌突然贴上他后心,”气走督脉,过风府穴!”
灼热真气灌入经脉的瞬间,林秋眼前的箭雨突然变得缓慢。他看见江叔的白发在气劲中狂舞,柴刀划出的弧光竟在身前凝成透明气墙。箭矢撞上无形屏障,如同撞进蛛网的飞蛾般簌簌坠落。
“风雷第二式…谷雨…”江叔的声音越来越弱,”记住这招只能…挡半炷香…”
黑衣人首领的狞笑从江面传来:”江别鹤!二十年不见,你的风雷劲倒是退步不少!”青铜指套敲击船帮,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响,”交出林远山的孽种,给你留个全尸!”
林秋感觉后背一轻。江叔如白鹤掠空,柴刀劈开漫天箭雨,刀锋所指竟有雷鸣炸响。黑衣人慌忙举盾格挡,精钢盾牌却如薄纸般被切开,连带右臂齐肩而断。
“快走!”江叔的嘶吼混着血沫,”去龙王庙…地窖第三…咳咳…”
林秋咬着牙往西岸游去。背后传来金铁交鸣之声,突然化作惊天巨响——江叔自爆丹田的气浪掀翻三艘快船,燃烧的船板像流星雨砸落江面。
芦苇荡深处的淤泥沾满血腥。林秋蜷缩在腐叶堆里,看着晨曦给江叔惨白的脸镀上金边。老人胸前插着半截断刀,伤口却不见血迹——最后一击竟是凝气成冰,将血脉尽数封冻。
“包袱…”江叔的指尖动了动,”刀谱…和虎符…”
羊皮卷展开的刹那,林秋瞳孔骤缩。残缺的图谱上,江叔昨夜使出的风雷三式赫然在列,但笔迹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——前两式铁画银钩,第三式的批注却娟秀如女子手书。
“你娘…补全的…”江叔扯出惨笑,喉间冰碴簌簌掉落,”她本是寒江剑派…最得意的…”
咳嗽声突然中断。林秋慌忙去探鼻息,却摸到江叔怀中硬物——褪色的鸳鸯荷包,里面藏着半块凤纹玉佩,与他颈间龙纹佩恰好能合成太极。
“砰!”
芦苇丛轰然炸开。黑衣人首领踏浪而来,青铜指套滴着黑血:”好一出师徒情深。”他踢开江叔逐渐僵硬的身躯,弯刀挑起染血的荷包,”白芷柔这贱人,果然把双鱼佩……”
林秋的拳头撞上刀锋时,听到了骨骼碎裂的脆响。但预期的剧痛没有降临——江叔的尸体突然弹起,仅剩的左手并指如剑,精准点中黑衣人膻中穴。
“你…!”黑衣人踉跄后退,七窍渗出黑血,”龟息功…怎么可能…”
“老子教徒弟…咳咳…”江叔轰然倒地,最后的眼神望向呆滞的林秋,”…永远留…后手…”
林秋抹了把模糊的视线,才发现满手都是泪。他抓起断刀扑向敌人,却见黑衣人突然诡笑,袖中射出一道赤色烟花。
“既然得不到双鱼佩…”他咽气前的诅咒随晨风飘散,”就让整个江湖…陪葬…”
正午的日头毒辣起来。林秋跪在芦苇丛里挖坑,指甲缝塞满腥臭的淤泥。江叔的柴刀插在坟头,刀柄缠着半截撕碎的衣摆——那是他今早刚给老人补好的粗布衫。
包袱里的物件散落一地:泛黄的婚书上写着”林远山白芷柔”,虎符缺口处残留着暗红血渍,还有半封被江水泡烂的信——“吾儿亲启”四字依稀可辨。
林秋突然剧烈颤抖。他想起王姨临终前沾血写的”白月”,想起江叔提及的苗疆,还有黑衣人口中的”九黎锁”。破碎的线索在脑中翻腾,最终凝结成荷包里的凤纹玉佩。
芦苇忽然无风自动。林秋握紧断刀转身,却见黑衣少女踏叶而来,寒江剑派的冰蚕丝剑穗垂在腰间。她的眉眼像极了将军祠壁画上的飞天,眸中却凝着千年寒霜。
“我叫阿青。”剑锋挑起染血的婚书,”按辈分,你该唤我师姐。”
林秋的断刀停在少女咽喉三寸处。不是因为他认出对方掌心与玉佩相同的胎记,而是少女接下来的话:
“白芷柔没死。”她弹指震开刀锋,”此刻正在寒江剑派地牢,等着她的宝贝儿子去救。”
(本章完)
第三章 断刀吟
破庙残破的飞檐上,青铜风铃在暮色里叮咚作响。林秋的断刀抵着阿青衣襟,刀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——少女锁骨处的月牙胎记,与他颈间玉佩的纹路完美契合。
“二十年前的中秋夜,师父在雪地里捡到我。”阿青的剑尖在地上划出寒江剑派徽记,”她说这胎记是双鱼佩所烙,持另一块玉佩之人……”
“咻!”
弩箭穿透窗纸的瞬间,阿青旋身挥剑。冰蚕丝剑穗扫过林秋鼻尖,带着雪山特有的冷香。三支精钢箭钉在供桌上,箭尾绑着的火药筒滋滋冒烟。
“卧倒!”
林秋抱着阿青滚向神龛后方。爆炸的气浪掀翻香炉,百年檀木佛像轰然倒塌,露出背后幽深的密道。尘土飞扬中,林秋看见洞口刻着熟悉的虎头图腾——与父亲兵符上的纹章如出一辙。
“带着这个。”阿青突然将冰蚕剑塞给他,自己抓起半截帷幔扑向火堆,”往东三百步有暗河,别回头!”
“那你……”
“他们的目标是你。”少女扯下面纱,眉眼在火光中明艳如画,”记住,寒江剑派每年腊月会用活人试剑……”
马蹄声如暴雨倾盆。林秋跃入密道时,最后瞥见阿青白裙染血,剑光在黑衣人间绽出朵朵红梅。她的招式竟与江叔有七分神似,尤其是那招回身反刺,分明是风雷三式的变招。
密道石壁渗着水珠,火折子照出密密麻麻的剑痕。林秋的指尖抚过那些刻痕,突然顿住——某道斩击的收势角度,与江叔醉酒后比划的招式一模一样。
暗室铁门被九宫锁封死。林秋试着将双鱼佩按进凹槽,机关转动的轰鸣惊起满室飞灰。泛黄的《风雷刀谱》完整版躺在玄铁匣中,扉页题着两行娟秀小楷:”远山补招式,芷柔注心法。白首不相离,夜雨话江湖。”
匣底锦帛突然飘落。展开的刹那,林秋的血液几乎凝固——竟是盖着玉玺的密诏:”敕令寒江剑派剿灭伏虎门,收编其众以充羽林卫。知情者,杀无赦。”日期正是父亲战死漠北的三日前。
“原来如此……”林秋攥紧密诏,指节发白。当年父亲力谏武林自治,竟招致这等毒计。那些所谓马革裹尸的荣耀,不过是龙椅上那位精心编排的戏码。
暗河水流声渐近,背后却传来机括响动。阿青踉跄跌入密室,肩头插着半截断箭:”快走!他们用了破城弩……”
话音未落,石门轰然炸裂。黑衣人首领提着滴血的弯刀现身,青铜指套已换成玄铁手套:”小老鼠倒是会钻洞。”他踢翻《风雷刀谱》,靴底碾过林远山的名字,”白芷柔当年带着密诏出逃,果然留了后手。”
林秋的断刀突然发出龙吟。完整版的风雷三式在心海中流转,江叔和王姨的身影在刀光中重叠。黑衣人架刀格挡的瞬间,冰蚕剑突然从诡异角度刺出——阿青袖中滑出的软剑,竟与断刀配合得天衣无缝。
“你们怎会……”黑衣人看着胸前的刀剑十字伤,玄铁手套裂成碎片,”双鱼合璧…咳咳…原来传说是真……”
阿青抽剑转身,溅起的血珠落在密诏上:”三年前我奉命潜入寒江剑派,没想到要杀的人……”她突然咳嗽着软倒,露出后颈漆黑的掌印,”竟是自己的……”
林秋接住她下滑的身躯,触手一片滚烫。阿青从怀中掏出瓷瓶:”这是…九黎锁的解药…”她扯开衣领,锁骨胎记竟在缓缓渗血,”每月十五…他们用蛊毒控制……”
暗河突然传来船桨破水声。数十盏幽绿灯笼顺流而下,苗银饰品的脆响混着异族小调。领头老妪的白骨杖敲击船帮,目光落在林秋颈间玉佩:”双鱼现,九黎开。小伙子,你娘没教过你苗疆的规矩么?”
黑衣人尸体突然剧烈抽搐。七窍中钻出赤色蛊虫,振翅飞向老妪手中的翡翠玉镯——正是王姨日夜佩戴的”九黎锁”。
“噬心蛊反噬,看来他们没说谎。”老妪用苗语嘀咕着,白骨杖突然指向林秋,”带他去见大祭司!白月峒等了二十年的答案,该揭晓了。”
林秋握刀的手被阿青按住:”跟他们走…这是找到你娘…唯一的……”少女吐出一口黑血,在他掌心画了个古怪符号,”记住…青龙坊…丙字库…”
苗人的竹筏消失在暗河尽头时,破庙地表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。羽林卫的咆哮隐约可闻:”圣上有旨!得林远山遗物者,封万户侯!”
血色月光浸透江面。林秋摸着暗袋里的双鱼佩和密诏,忽然读懂江叔临终的眼神——那分明是与父亲诀别时,同样的不甘与决绝。
竹筏撞上礁石的瞬间,老妪的白骨杖点中他昏睡穴。朦胧间,他听见有人用官话低语:”禀督公,鱼已入网。白芷柔的地牢加强了守卫,是否……”
最后映入眼帘的,是老妪耳垂闪动的金饰——那上面分明刻着内廷监造的蟠龙纹。
(本章完)
第四章 蛊中人
竹楼檐角铜铃响到第七声时,林秋在剧痛中醒来。赤红月光透过百毒幡的缝隙,在脚踝铁链上投下斑驳血影。他试着运转内力,却发现丹田处盘踞着冰火两股气流——正是苗疆特有的子母蛊。
“醒了?”苍老声音从头顶传来。大祭司的白骨面具倒悬在梁间,毒虫纹路在月光下缓缓蠕动,”二十年前白芷柔盗走九黎锁,可想到她儿子会跪在这里?”
林秋猛然挣动锁链,却见青铜柱上浮现血色符文——正是阿青在他掌心画过的符号。记忆突然闪回:少女昏迷前翕动的唇形,分明是”逆转”二字。
“你的眼神很像她。”大祭司的银杖挑起林秋下巴,”当年圣女候选时,白芷柔也是这样瞪着老身。”
银杖突然刺入锁骨,双鱼佩腾空而起。林秋忍着剧痛曲指成爪,江叔教的小擒拿手扣住杖头雕纹——那竟是缩小版的九黎锁造型。
“放肆!”四名苗女甩出蝎尾鞭。林秋借力旋身,铁链绞住最近之人的脖颈。蛊虫从苗女七窍涌出的刹那,他忽然看清鞭梢银饰的图案:寒江剑派的冰纹徽记与蟠龙纹纠缠交错。
大祭司的笑声震落梁上毒蛛:”不愧是她的种,竟能看破白月峒与内廷的交易。”她轻叩银杖,林秋腕间铁链应声而断,”想知道你娘怎么变成疯子的吗?”
地砖轰然开裂。林秋坠入血池的瞬间,看见池底沉浮着无数翡翠玉镯,每只镯芯都嵌着半枚虎符。
血色幻境里,林远山的声音格外清晰:”芷柔,带着秋儿走!”战马嘶鸣声撕裂夜幕,母亲的白衣溅满黑血,”密诏是假的!伏虎门不能灭……”
场景突然扭曲。白玉京的盘龙柱下,蟒袍太监将九黎锁套在孕妇腕间:”白姑娘,吃了这同心蛊,林将军自会安然还朝。”林秋看见母亲吞下蛊虫时,眼角滑落的泪珠化作冰晶。
“秋儿快跑!”幻象中的王姨突然七窍流血,怀中婴儿襁褓散开——那分明是雕龙纹的明黄绸缎。
林秋在血浪中挣扎,腕间子母蛊突然发出尖啸。现实与幻境重叠处,他看见阿青在青龙坊丙字库前与黑衣人交易,对方递来的密信印着寒江剑派掌门私印。
“破!”
清冷女声劈开血海。林秋咳出大口黑水,发现置身青铜祭坛。阿青的软剑架在大祭司颈间,冰蚕丝剑穗缠着半块虎符:”放人,否则我毁了你们培育二十年的蛊王。”
祭坛下传来骚动。林秋望见苗民们惊恐的眼神——大祭司的白骨面具裂开,露出与母亲八分相似的面容,只不过右脸布满蛊虫噬咬的疤痕。
“小贱人果然是你!”大祭司的官话突然字正腔圆,”当年没把你和那阉人烧死在冷宫……”
阿青的剑锋划出血线:”姑母,您冒充苗疆祭司二十年,不就是为了传国玉玺么?”她踢翻祭坛后的青铜鼎,露出底部鎏金篆文——受命于天,既寿永昌。
林秋的太阳穴突突直跳。母亲幻境中的婴儿襁褓、王姨临终的”白月”血书、还有阿青的皇族胎记,在脑海中拼凑出惊人的真相。
“先帝遗诏在此!”阿青扯开衣襟,心口处竟纹着传位诏书,”尔等还不跪拜真正的……”
破空声打断宣言。大祭司袖中射出金蚕蛊,却在中途被林秋用九黎锁截住。翡翠镯身浮现血色脉络,将毒蛊吸噬殆尽。
“不可能!”大祭司疯狂撕扯脸上蛊虫,”九黎锁认主需要圣女血脉,除非……”
林秋看着腕间自动闭合的玉镯,忽然明白王姨每月熬的药汤是什么——那是以心头血为引的蛊药,用来压制他体内真正的圣女传承。
阿青的剑趁机刺穿大祭司心口:”当年你毒杀先帝嫁祸林将军,可想到会死在双鱼佩传人手中?”她转身对林秋伸出手,”皇兄,该去拿回我们的江山了。”
苗疆的晨雾在此时散去。林秋望着阿青掌心与自己完全契合的胎记,突然想起江叔临终前说的”后手”——那老者倒在血泊中时,手指的方向正是王姨熬药的砂锅。
“丙字库的龙袍,是你准备的?”林秋突然用苗语发问。他看到阿青瞳孔骤缩,九黎锁骤然发烫,映出她袖中暗藏的淬毒袖箭。
苗女们的惊呼声中,林秋捏碎从血池摸到的蛊王。冲天而起的毒雾里,他撞破竹窗遁入后山,耳边还回荡着大祭司咽气前的诅咒:”双生子必亡其一……”
瘴气林里,林秋吐出含在舌底的冰蚕。阿青悄悄塞给他的解毒珠正在发热,珠芯藏着的纸条被汗水浸透:”青龙坊丙字库有你要的真相。”
穿过最后一道毒障时,九黎锁突然发出悲鸣。林秋回头望去,白月峒方向腾起血色狼烟——那是苗疆最危险的求援信号,却不知在为何人而燃。
山脚下,熟悉的柴刀插在界碑旁。刀柄缠着江叔的衣角,上面用血写着:”向北三十里,你娘在等。”
林秋握刀的手微微发抖。他此刻才真正读懂风雷三式的精髓——江叔演示最后一式时,那记未完成的收刀式,分明是寒江剑派的起手礼。
(本章完)
第五章 寒江雪
北风卷起冰碴砸在脸上,林秋望着雪原尽头的石塔,终于明白江叔为何总在冬至夜向北叩首——塔尖悬挂的玄铁锁链,正拴着母亲当年名震江湖的寒月剑。
“秋儿…是秋儿吗?”沙哑女声穿透暴风雪。铁链尽头的老妇人蜷缩在雪窝里,霜白发丝间隐约可见倾世容颜,手腕脚踝的镣铐已经长进皮肉。
林秋的刀僵在半空。母亲脖颈处蜿蜒的疤痕,竟与阿青锁骨胎记形状相同,只是更显狰狞可怖。九黎锁突然发出嗡鸣,白芷柔腕间应声浮现翡翠流光——她体内竟也种着子母蛊。
“别过来!”老妇人突然尖叫,冰凌随着她的颤抖簌簌坠落,”他们要来了…青龙坊…丙字库有…啊!”
林秋接住母亲瘫软的身躯,惊觉她后背插着七根封脉钉。最下方那枚钉尾刻着寒江剑派徽记,最新鲜的伤口却泛着内廷特制的朱砂红。
“孩儿这就带您离开。”林秋挥刀斩向锁链,刀刃却被寒月剑震开。剑气激起的雪浪中,他看见母亲瞳孔骤缩——二十年前的风雷三式竟从她指尖迸发,直取自己咽喉。
“你不是秋儿!”白芷柔嘶吼着扯动铁链,塔顶铜钟轰然作响,”远山说过…我们的孩子肩上有火焰胎记…”
林秋踉跄后退,肩头衣物被剑气撕裂。雪花落在暗红胎记上,他忽然想起阿青在苗疆说的”双生子必亡其一”。九黎锁在此刻疯狂震颤,白芷柔腕间的翡翠镯应声碎裂,露出内侧铭文——永宁二年冬,太子满月赐。
“娘!看看这个!”林秋扯出贴身收藏的婚书。沾血的信纸在风雪中展开,白芷柔的掌风突然转向,将三枚透骨钉击落雪地——钉尖淬着的孔雀胆,正是大祭司惯用的毒药。
十丈外的雪丘突然炸开。蟒袍太监踩着人皮风筝飘然而至,手中拂尘银丝缠着半块兵符:”好个母子情深,可惜戏演过头了。”他弹指震响腰间金铃,白芷柔突然抱头惨叫,七窍钻出赤色蛊虫。
“曹公公的噬心铃还是这么刺耳。”阿青的声音从云层中传来。冰蚕剑斩断风筝绳索,少女踏着纷扬的雪片落地,扔给林秋的瓷瓶在空中划出碧色弧光,”给她服下!这是最后的解药!”
林秋接住药瓶的瞬间,掌心突然刺痛——瓶底暗格弹出的银针,竟带着与封脉钉相同的朱砂红。母亲却在此时暴起,寒月剑挽出七朵冰莲,将曹公公逼退三丈有余。
“好一招’雪魄云魂’!”曹公公的拂尘卷起雪龙卷,”可惜白姑娘忘了,当年是谁帮你逃出诏狱……”
白芷柔的剑势突然凝滞。林秋趁机将解药塞进她口中,却被反手扣住命门。母亲浑浊的瞳孔映出他惊慌的脸,指尖却在他掌心快速划写:丙字库有双鱼镜。
阿青的软剑在此刻穿透曹公公右肩:”阉狗!你说过不会伤他性命!”她的剑穗扫过林秋鼻尖,带着若有若无的龙涎香——那是御书房特有的熏香味道。
“杂家改主意了。”曹公公狞笑着捏碎玉牌,雪地突然塌陷。林秋抱着母亲坠入冰窟时,看见阿青挥剑斩向自己的绳索,唇语分明在说:”相信我。”
冰层下的暗河泛着幽蓝冷光。白芷柔突然挣开林秋怀抱,寒月剑劈开前方冰壁。二十年未用的剑气竟凝成实质,在冰隧道顶端刻下密密麻麻的心法口诀。
“记下来…”母亲的声音忽远忽近,封脉钉随着运功渗出黑血,”这是风雷三式最后九变…”
林秋的视线突然模糊。冰壁上舞剑的身影逐渐与江叔重合,尤其是那招回身挑刺,分明是改进过的风雷劲融合了寒江剑意。当最后一笔刻完,白芷柔轰然倒地,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。
“秋儿…娘的时间到了…”她颤抖着扯开衣襟,心口处的刀疤组成卦象,”去青龙坊…那里有…你妹妹…”
林秋的瞳孔剧烈收缩。母亲咽气前攥着的半块玉佩,与他怀中那枚拼合成完整太极,阴阳鱼眼处赫然刻着”承乾”二字——这是先帝为太子取的表字。
冰窟突然剧烈震动。阿青浑身是血地破冰而入,手中提着曹公公的头颅:”快走!羽林卫点燃了炸药…”她突然僵住,盯着白芷柔尸身脖颈的疤痕,”原来她才是…那我…”
暗河在头顶崩塌的瞬间,林秋抓住阿青的手腕。两人随激流撞向冰层时,他看见妹妹后颈浮现火焰胎记——与自己肩头的形状完全对称。
青龙坊的牌楼在火海中倾斜。林秋撬开丙字库的瞬间,二十具金丝楠木棺椁映入眼帘。每具棺材都刻着皇室名讳,最新那口赫然写着”承乾太子”。
阿青的剑突然抵住他后心:”皇兄,该物归原主了。”她扯掉人皮面具,露出与白芷柔年轻时一模一样的脸,”当年被调包的真太子,其实是你。”
林秋抚摸着棺中褪色的襁褓,里面蜷缩着具幼童骸骨,颈间挂着碎裂的九黎锁。压在枕下的血书被火光映亮:”芷柔泣血,偷龙转凤。承乾托付江氏,白月永守秘辛。”
库房突然传来整齐的踏步声。阿青转身迎向箭雨,黄袍玉带的少年天子端坐龙辇之上:”皇姐,你果然找到朕的好哥哥了。”
林秋在箭矢破空声中闭上了眼。风雷三式的心法在体内流转,寒月剑与冰蚕剑突然共鸣,母亲刻在冰壁上的最后口诀浮现在脑海——那根本不是风雷劲,而是专破皇族护体真气的”斩龙诀”。
(本章完)
第六章 锁麟囊
箭雨在触及林秋衣角的瞬间,被冰蚕剑织成的光网绞成齑粉。阿青旋身甩出七枚龙鳞镖,黄袍少年脚下的金砖突然塌陷,露出下方幽深的护城河暗渠。
“承乾殿的地道图,皇姐倒是记得清楚。”少年天子轻点水面跃回龙椅,指尖沾着的血珠在诏书上晕开,”可惜父皇传位时说过,活着的才是真龙。”
林秋的寒月剑突然发出悲鸣。诏书上的血渍显形为密文,正是白芷柔刻在冰壁上的斩龙诀最后一式——那招”逆鳞”的起手势,分明指向皇帝眉心的蟠龙刺青。
阿青突然扯断颈间红绳,青铜钥匙落入暗渠激起漩涡:”你每日寅时在太庙练的紫薇功,需要这个吧?”她踢翻烛台,火光中浮现先帝灵牌后的暗格,”真正的传位诏书在这里!”
皇帝瞳孔收缩的刹那,林秋的刀锋已至面门。风雷三式融合斩龙诀的气劲,在黄袍上撕开狰狞裂口,露出内衬的金丝软甲——编织纹路竟与九黎锁的蛊纹完全一致。
“好哥哥可知这是什么?”皇帝撕下软甲抛向空中,”苗疆万蛊噬咬百年金蚕,才织得出这刀枪不入的……”
寒月剑穿透软甲的声响清脆如裂帛。林秋看着剑身浮现的血色脉络,突然明白母亲为何选择寒铁铸剑——这种产自漠北的金属,专克蛊虫分泌物形成的金丝。
阿青的惊呼与瓦片碎裂声同时响起。十二名紫衣太监破顶而下,每人手中捧着段翡翠锁链——正是当年束缚白芷柔的九黎锁碎片,此刻却泛着诡异的紫光。
“陛下小心!”曹公公的干儿子尖声叫道,”长公主启动了青龙坊的……”
地面突然剧烈震动。丙字库的棺椁自动排列成北斗七星,承乾太子的棺材升起丈余,底部露出白玉雕成的传国玉玺。林秋怀中的双鱼佩突然发烫,玉玺上的螭龙纹竟开始游动。
“原来如此!”皇帝大笑着劈碎龙椅,取出镶满蛊虫的青铜剑,”双鱼佩根本不是钥匙,你们白家世代守护的,不过是块磁石!”
林秋的断刀脱手吸附在玉玺上。阿青趁机甩出冰蚕丝缠住皇帝脚踝,却被紫衣太监的锁链洞穿肩胛。鲜血滴在玉玺瞬间,整个承乾殿的地砖浮现血色脉络——正是苗疆祭坛的蛊阵图腾。
“我的好妹妹,你当真以为他是哥哥?”皇帝用蛊剑挑起阿青下巴,”白芷柔换走的那个孽种,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做成了人烛……”
寒月剑突然从诡异角度刺出。林秋握着吸附在玉玺上的断刀,斩龙诀顺着青铜剑的蛊纹逆流而上。皇帝惊恐地发现,自己苦练的紫薇功正在经脉里倒行逆施。
“不可能!斩龙诀明明需要皇室血脉……”
“因为这不是斩龙诀。”林秋催动九黎锁最后的秘力,翡翠流光顺着刀身蔓延,”是阿娘改良的’葬龙吟’!”
玉玺在刀光中炸裂,飞溅的碎片化作暴雨梨花。阿青翻身扑倒林秋的瞬间,承乾殿百年梁柱轰然倒塌。烟尘中传来皇帝癫狂的笑声:”你们永远找不到真正的……”
护城河底的暗流格外湍急。林秋拖着阿青爬上岸时,怀中的双鱼佩已布满裂痕。皇城方向腾起的火光里,隐约可见九黎锁碎片组成的巨型蛊虫,正在吞食紫衣太监的血肉。
“丙字库的棺椁…咳咳…”阿青吐着血沫抓住他手腕,”最旧的棺材里有江叔留的……”
羽林卫的脚步声逼近巷口。林秋劈开排水渠钻入暗道,却在拐角处撞见个意想不到的身影——王姨的墓碑静静立在暗室中央,碑文在夜明珠下泛着青光:”白月守棺人江寒舟,殁于永宁廿三年腊月初七。”
阿青突然剧烈咳嗽,吐出的血珠在碑面汇成卦象。林秋跟着血迹推开墓碑,密室墙上赫然挂着完整的漠北舆图,父亲的头盔里塞着半封血书:”吾儿亲启,九黎锁可开漠北龙脉……”
“原来江叔本名江寒舟。”阿青抚摸着寒江剑派掌门令牌,”当年母亲派他保护你们母子,没想到……”
暗门突然被重物撞开。浑身是血的曹公公爬进来,手中攥着半块焦黑的虎符:”快去…白月峒…蛊王复活需要太子血……”他咽气前瞪大的眼睛里,倒映着阿青袖中寒光闪烁的匕首。
林秋握住阿青持匕的手腕:”冰窟里我就想问了,你究竟是谁的人?”他扯开少女的衣领,本该有心口纹身的位置光滑如初,”长公主可不会对九黎锁过敏。”
“我是你的人啊。”阿青突然吻住他的唇,齿间渡来的药丸带着血腥味,”从你在破庙接住我的那刻……”
林秋的意识开始模糊。最后看到的画面,是阿青撕下人皮面具,露出与皇帝七分相似的面容。她手中把玩的翡翠锁碎片,正与王姨临终紧握的那块严丝合缝。
(本章完)
第七章 葬龙吟
冰原狼的嚎叫声穿透暴风雪时,林秋在龙鳞马背上睁开了眼。阿青面具下的脸泛着诡异青纹,手中罗盘指针直指前方冰裂谷——那里矗立着与寒江剑派徽记相同的巨型冰雕。
“你昏迷时一直在念葬龙诀。”阿青甩出钩锁缠住冰崖,”江寒舟留在漠北的可不是普通地图,那是用他脊骨画的龙脉走向。”
林秋按住隐隐作痛的丹田,九黎锁碎片在怀中发出共鸣。三天前吞下的蛊王内丹正在改造经脉,他能听见十里外雪兔撞破冰面的脆响,却记不起是如何逃出皇城的。
冰裂谷底传来金铁交鸣声。十二具青铜棺呈环形排列,棺盖上的海兽纹在月光下泛着磷光。阿青斩断锁链的瞬间,林秋看见棺内尸体皆作东瀛武士打扮,心口插着寒江剑派的制式长剑。
“天保七年,琉球浪人擅闯龙脉。”阿青的匕首挑开尸体衣襟,露出胸口的八岐大蛇刺青,”你娘当年在此处……”
破空声打断话语。林秋旋身劈落三枚手里剑,冰面上却突然窜出黑衣忍者。阿青的冰蚕丝绞碎两人咽喉,第三人却在她背后炸成毒雾——是伊贺流的爆炎术!
“小心!”林秋扯着阿青坠入冰缝。忍者尸体流淌的蓝血渗入冰层,竟唤醒青铜棺底的机关。齿轮转动声中,冰雕剑派徽记裂开,露出通往地心的青铜巨门。
门环上的双鱼浮雕缺了左眼。林秋刚举起九黎锁,阿青突然刺穿他手掌,沾血的锁身精准嵌入凹槽。门内涌出的热浪中,两人看见岩浆河上悬浮的寒铁平台——白芷柔的冰棺正在中央缓缓旋转。
“娘!”林秋的惊呼在洞窟内回荡。冰棺中的母亲面容如生,双手交叠处压着半卷《葬龙谱》,裸露的皮肤下可见金线游走——那是江寒舟独创的续脉金针。
阿青突然割破手腕,将血洒向岩浆:”时辰到了!”血珠触及岩浆的刹那,寒铁锁链从四面八方射来。林秋挥刀斩断三根,却被第四根缠住脚踝拽向深渊。
“抱歉了殿下。”阿青摘下面具,右脸浮现与皇帝相同的蟠龙刺青,”唯有白芷柔的尸身能镇住龙脉暴动,这是她改创葬龙吟的代价……”
林秋在坠落中抛出九黎锁。翡翠碎片嵌入冰棺瞬间,白芷柔突然睁眼,金针从指尖激射而出。阿青闪避不及被钉在岩壁,惊骇地看着冰棺悬停在自己面前。
“秋儿,看好了。”白芷柔的尸身凌空起舞,葬龙谱在岩浆上投映出金色人影,”这才是风雷三式真正的……”
东瀛战船突然撞破洞窟穹顶。甲板上的独眼武士狂笑着抛出链球,寒铁平台应声碎裂。林秋抓住飞溅的葬龙谱,发现背面竟是东瀛皇族的血盟书——落款日期正是永宁元年先帝驾崩当日。
“八嘎!”武士的倭刀劈向冰棺。白芷柔的尸身突然抬手,岩浆化作巨龙吞没整艘战船。阿青趁机挣脱金针,却见林秋的刀锋已抵住自己咽喉。
“你真正的主君,是德川家还是暹罗王?”林秋挑开阿青的衣襟,心口处的八岐大蛇刺青正在渗血,”曹公公咽气前说的’蛊王复活’,指的是东海那条被斩的龙脉吧?”
地心突然剧烈震动。白芷柔的尸身开始玉化,九黎锁碎片在空中组成星图。阿青突然抱住林秋滚下平台:”快走!你娘在逆转龙脉……”
岩浆河在头顶合拢的瞬间,林秋看见冰棺中的母亲对自己微笑。怀中的葬龙谱突然发烫,最后三页浮现出血色小楷——那是江寒舟的字迹:”芷柔非亡于蛊毒,乃自愿化镇龙石。”
雪原上的月光泛着血晕。林秋背着昏迷的阿青爬出冰缝,发现九黎锁碎片已融入掌心。百里外的沙丘上,寒江剑派旧址燃起冲天狼烟——是最高级别的求援信号。
“你果然没死。”独眼武士从骆驼背阴处走出,倭刀挑着颗白发头颅,”这个老东西临死前,还在喊承乾太子的名字。”
林秋的瞳孔收缩成针尖。那颗头颅的耳后,有与王姨一模一样的朱砂痣——是江寒舟真正的遗容。
“很痛苦吧?”武士舔着刀尖血迹,”当年白芷柔为保龙脉,亲手把师兄做成人傀……”
刀光比话音更快。林秋的断刀穿透武士咽喉时,发现自己使出了葬龙谱未记载的招式——白芷柔在岩浆中舞出的那式”挽天倾”,此刻竟带着摧山断海的气势。
阿青在血泊中睁开眼:”你的眼睛…”她惊恐地后退,”变得和你娘一样……”
林秋在冰面上看清自己的倒影:瞳孔已化作熔金色,九黎锁纹路在脖颈处蔓延。他忽然明白母亲当年为何封剑——葬龙吟练至大成,施术者将逐渐石化。
寒江剑派的狼烟突然变色。林秋摸出怀中的掌门令,发现背面刻着极小文字:”龙脉七分,倭寇取其三,速往波斯……”
阿青的匕首突然刺入自己心口。她挖出带刺青的皮肤按在冰面上,八岐大蛇纹路竟组成海图:”去琉球…那里有…白芷柔留的……”
雪原尽头传来驼铃声。林秋抱起气息微弱的阿青,走向逐渐显现的海市蜃楼。掌心九黎锁的灼痛提醒着他,母亲在冰棺中的最后一个口型,分明是”小心暹罗”。
(本章完)
第八章 蜃楼劫
当海市蜃楼凝成实体时,林秋的瞳孔已完全化作熔金琉璃。怀中的阿青正在融化——她的皮肤如蜡油般滴落,露出底下银白色的金属骨骼,关节处刻着暹罗皇室的莲花徽记。
“原来…我也是人傀…”阿青的机械心脏迸出火花,”去琉璃塔…你娘在那里留了……”
林秋徒手捏碎袭来的忍者镖。九黎锁在掌心生长成鳞甲状手套,轻松撕开倭寇战船的青铜装甲。海水灌入船舱的轰鸣中,他听见三百里外白芷柔的呼唤——来自琉球海底的龙吟。
“八嘎雅鹿!”独眼武士的鬼魂从浓雾中显现,七首妖刀斩出血色月牙,”还我德川氏的龙……”
林秋踏浪而起,葬龙吟第七变”碎星”凌空劈落。妖刀崩裂的瞬间,海底升起十二根青铜柱,柱面浮现的星图竟与九黎锁纹路完全契合。最后一个浪头拍下时,他看见母亲的身影在柱顶抚琴。
“秋儿,该醒了。”白芷柔的虚影轻点琴弦,林秋额间突然灼痛。记忆如潮水涌来:五岁那年江叔喂他吞下的琉璃珠,正是波斯拜火教的圣物——能封印龙脉记忆的往生石。
海底传来齿轮转动的巨响。青铜柱组成的浑天仪开始运转,阿青的机械残躯自动飞向仪轨中心。林秋追入漩涡时,发现整片珊瑚礁都是人造的——这是墨家失传已久的”沧海城”。
“等你二十年了。”盲眼老者从蚌壳王座起身,手中鸠杖镶嵌着葬龙谱残页,”白掌门用三年阳寿换老夫守在此处……”
林秋的刀锋停在老者咽喉。对方杖头突然射出金蚕丝,将他拖向正在合拢的青铜浑天仪。阿青的机械眼突然亮起红光,残存的手臂死死卡住齿轮:”跑!他要拿你祭……”
海水突然沸腾。老者撕下人皮面具,露出布满鳞片的脸——竟是波斯国师查拉图!他背后的八条机械触手缠住林秋四肢:”多完美的容器,白芷柔竟舍得用亲生儿子养蛊……”
九黎锁爆发的强光中,林秋看见母亲最后的记忆:永宁元年暴雨夜,波斯使团进献的”长生蛊”钻入婴儿承乾体内。白芷柔跪求江寒舟施展换血秘术,将蛊虫引到自己腹中胎儿身上——那个孩子本该胎死腹中,却在蛊虫作用下成了活死人。
“原来我才是蛊王…”林秋震碎触手,熔金瞳孔照亮整个海底,”娘亲用二十年布局,等的就是此刻!”
查拉图狂笑着启动浑天仪。沧海城开始上升,暹罗战船从四面八方围拢,甲板上的铜炮全部对准中心。林秋却闭上眼,任由葬龙谱残页环绕周身——那些招式缺漏处,正与浑天仪的星图完美互补。
“葬龙吟第九变…”他握住阿青的机械心脏按进胸口,”天劫!”
波斯湾的沙暴遮天蔽日。林秋踩着查拉图的头颅登陆时,掌心的九黎锁已与血肉完全融合。幸存的暹罗士兵跪地高呼”龙神”,他们胸前的莲花刺青正被鳞片覆盖。
“你居然吸收了蛊王…”查拉图残破的声带发出嗤笑,”等着变成石头吧…就像白芷柔……”
林秋捏碎他的喉咙,看向掌心若隐若现的玉化纹路。阿青的机械心脏在胸腔规律跳动,连接着后颈新生的鳃状器官——这是横渡死亡沙漠必需的进化。
驼铃从沙暴深处传来。十二名黑袍人抬着冰棺缓步走近,棺中女子与白芷柔容貌相似,眉间点着波斯圣女的金月纹。林秋的九黎锁突然发出共鸣,冰棺应声炸裂,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地宫入口。
“姐姐还是这么狠心。”棺中女子飘然落地,袖中滑出双月弯刀,”连亲妹妹都要算计……”
林秋的刀比思维更快。弯刀相撞的瞬间,他认出这是葬龙谱缺失的”揽月式”——白芷柔在波斯学艺时的自创招式。沙地突然塌陷,两人坠入堆满黄金法典的密室,墙壁上的火把自动燃起绿色火焰。
“白芷柔没告诉你?”女子刀尖挑开面纱,露出与林秋七分相似的面容,”当年被换出宫的,可是双生子……”
林秋的瞳孔剧烈收缩。女子脖颈浮现的火焰胎记,与他肩头的伤痕组成完整太极图。密室顶部落下的石板刻着古波斯文:双龙相争,天地同寂。
“我叫白月。”女子斩断黄金锁链,地宫深处传来龙吟,”阿姐用二十年布这个局,就是要让我们……”
沙漠突然震动如怒海。林秋扶住倾倒的石柱,看见穹顶星图开始流转。白月咬破指尖在沙盘划出血符,九黎锁的投影竟组成大航海图,终点直指暹罗湾的恶魔岛。
“时辰到了。”白月扯开衣襟,心口处的蛊虫正在啃食血肉,”阿姐在我体内种了同命蛊…杀了我…你就能……”
林秋的刀刺入她胸膛的瞬间,整座地宫开始下沉。白月含笑咽气时,他脑中的往生石封印彻底破碎——五岁前的记忆汹涌而来:母妃被做成人烛的惨叫,父皇临终塞进襁褓的虎符,还有江寒舟抱着他跳下冰崖时说的”活下去”。
暹罗战象的咆哮震落城砖。林秋站在恶魔岛最高处,看着掌心完全玉化的皮肤。九黎锁的纹路已蔓延到脖颈,他知道自己只剩最后一战的时间。
“哥哥果然来了。”少年天子的龙舟撞碎礁石,他手中的蛊剑爬满肉芽,”用你的血浇灌龙脉,朕就能……”
林秋踏浪前行,每一步都在海面凝结冰莲。葬龙吟终极式”归墟”出手时,天地为之色变,云层中降下的不是雨滴,而是燃烧的陨星。
“你错了。”林秋在剑刃相交时轻语,”娘亲要葬的不是龙脉……”
九黎锁在碰撞中粉碎,化作青光没入海底。整片暹罗湾突然抬升,露出藏在板块深处的青铜巨门——门上的星图与白月地宫所见完全相同,每个凹槽都嵌着块人形琥珀。
“…而是这个被诅咒的轮回。”林秋捏碎最后一块往生石,看着皇帝在青光中化为枯骨。他转身走向缓缓开启的青铜门,阿青的机械心脏传来最后波动——那是白芷柔预设的示警:门后藏着华夏九鼎镇压的上古战场。
(本章完)
第九章 九鼎焚
蚩尤崖的罡风割裂云海时,林秋手中的九黎锁已炽如烙铁。眼前九尊禹王鼎按北斗方位排列,鼎身缠着碗口粗的寒铁链,末端没入崖底翻涌的赤水——那水里沉浮着无数东瀛战船残骸。
“秋儿,看鼎纹。”白芷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林秋猛然转身,母亲一袭白衣立于龙血树下,容颜与二十年前冰棺中别无二致,袖口金线绣的葬龙纹路正在渗血。
九鼎突然轰鸣,鼎身饕餮纹竟游动起来。林秋额间剧痛,五岁前的记忆如潮涌现:暴雨夜中,母亲将九黎锁按在他胸口,江寒舟以指为笔在他脊背刻下整部葬龙谱。最后一笔落下时,追兵的火把已映红窗纸。
“您没死…”林秋刀指生母,发现握刀的手掌开始玉化,”还是说,从来就没有活过?”
白芷柔轻抚龙血树,树皮龟裂处露出青铜质地:”二十年前为师冲关失败,肉身尽毁。是你江叔用墨家机关术,将我的魂魄封入这具人傀。”她突然扯开衣襟,心口处的琉璃镜里,可见齿轮咬合着半块九黎锁。
崖底传来金铁交鸣声。阿青浑身是血地跃上崖顶,手中倭刀挑着暹罗国师的头颅:”主子,东瀛十忍众突破剑阵了!”她转身时衣襟散开,露出锁骨处的八岐大蛇刺青——此刻正被龙形纹路吞噬。
“青儿本是德川家的暗桩。”白芷柔弹指封住林秋周身大穴,”当年为师将计就计,反用蛊王丹把她炼成血傀儡。”阿青突然挥刀刺来,刀锋却在白芷柔咽喉三寸处僵住,瞳孔逐渐染上熔金色。
林秋冲开穴道劈向母亲,刀气却在触及白芷柔时化作漫天流萤。九鼎震得越发剧烈,鼎中升起九道龙形气劲,在空中交织成华夏山河图。
“当年禹王铸九鼎镇九州龙脉,实则是在镇压蚩尤武库。”白芷柔足尖轻点,崖底赤水逆流成瀑,”江师兄发现倭寇欲夺武库,才假死布局二十年……”
十枚手里剑破空而至。东瀛剑圣踏着赤水浪头现身,七支刀映出林秋玉化的面容:”白掌门好算计,可惜德川将军已取得另外三鼎!”
林秋忽然笑了。他震碎上衣露出后背——葬龙谱全文正在皮下流动,与九鼎纹路共鸣生光。最后一式”苍生劫”出手时,整座蚩尤崖开始崩塌,九鼎化作流光没入他周身要穴。
“不可能!”剑圣的七支刀寸寸断裂,”葬龙吟第十重需要至亲……”
白芷柔的机关身躯突然抱住剑圣跃入赤水,笑声混着齿轮转动声传来:”秋儿,你真正的父亲是禹王守鼎人之后!”她在爆炸中碎裂的瞬间,林秋看清她胸腔里藏着的半块玉佩——与他从小佩戴的合为完整禹王图。
九道龙气灌体而入,林秋的玉化蔓延至全身。阿青嘶吼着扑来,却在触及他指尖时恢复清明:”少主…琉球海底还有…”话未说完便气绝身亡,怀中滑出的海图标注着波斯光明顶。
三个月后,寒江剑派旧址。
林秋摩挲着新立的衣冠冢,碑文”先妣白芷柔”五字是用倭刀刻成。身后十二名戴青铜面具的守鼎人跪地齐呼:”请尊主重铸九鼎!”
海风送来咸腥血气,他望着崖下集结的六国战船,掌心九黎锁发出龙吟。当日白芷柔用二十年阳寿换来的,不仅是葬龙吟圆满,更让他觉醒禹王血脉——九鼎不灭之躯遇血则强。
“青姨说的对。”林秋捏碎东瀛国书,碎片在掌心熔成金汁,”是该去波斯会会明教了。”
最后一缕残阳没入海面时,新立的石碑突然裂开,露出里面半卷泛黄的《葬龙谱》补遗篇。首页八个血字在月光下森然可怖:
“吾儿亲启,父江寒舟绝笔。”
(本章完)
第十章 明王劫
瀚海阑干百丈冰,林秋的白玉指节叩在驼铃上。黄沙尽头,拜火教总坛的日晷塔刺破云霄,十二圣火使的玄铁链没入流沙——锁着个披发跣足的中年剑客。
“江叔?”林秋掌心九黎锁骤然发烫。那囚徒抬头瞬间,四周沙地炸开十丈毒蝎,蝎群竟组成波斯文字:速离!
圣火令破空而至,林秋以葬龙吟第三式”断江”相迎。气劲相交时,他惊觉对方内力路数酷似寒江剑法,袖口翻飞间露出半截墨玉扳指——正是江寒舟从不离身之物。
“少主小心幻术!”阿青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。林秋回身横斩,刀锋却穿透虚影——本该死在蚩尤崖的侍女,此刻竟毫发无损地站在沙丘上,眉心多了枚火焰纹。
蝎群突然散开。日晷塔顶传来磬音,十二圣火使齐声高诵,锁链囚徒的容貌开始变幻,最终定格为波斯相貌的老者。阿青趁机甩出金蚕丝缠住林秋左腕:”快走!这是明教摄魂大法……”
九黎锁突然自主发动,青光震碎金蚕丝。林秋擒住阿青咽喉,触手却是机关关节的冰冷:”你到底是哪边的人傀?”指间发力时,阿青的皮肤如蛇蜕般剥落,露出底下布满符咒的青铜面甲。
“她是老夫三百具傀儡中最失败的。”日晷塔顶飘下赤袍老者,手中经卷赫然写着《葬龙谱·补遗》,”但用来钓九鼎宿主,倒是绰绰有余。”
林秋的刀气劈开百米流沙。老者不闪不避,经卷展开处浮现江寒舟的虚影:”贤侄可知,你江叔才是第一任守鼎人?”画面中二十年前的剑庐,江寒舟将婴儿交给白芷柔,自己胸口插着半截九黎锁。
“明尊要的从来不是武库。”老者脚踏蝎群逼近,”当年白芷柔盗走圣火令,害得江寒舟……”
阿青的残躯突然自爆,毒雾中飞出万千牛毛细针。林秋旋身挥出刀幕,却见针尖都刻着细密波斯文——正是葬龙谱缺失的要诀。他分神解读时,老者袖中射出圣火令,将他逼入流沙陷阱。
“乾坤倒转!”林秋催动禹王血脉,九黎锁牵引地脉隆起。破沙而出时,他看见真正的日晷塔竟在十里外,方才交战的不过是水月镜花阵的幻象。塔底石碑斑驳刻着:唐贞观三年,江寒舟于此破教而出。
塔顶传来熟悉的剑鸣。林秋踏着圣火使头颅跃上塔尖,眼前景象令他瞳孔骤缩——十二道焚天锁链困着的,竟是双目尽毁的江寒舟!
“快…走…”江寒舟每说一字,锁链便灼红三分,”圣火令是禹王楔…拔不得……”
赤袍老者狂笑着现身:”好个师徒情深!”他手中圣火令插入江寒舟天灵盖,”当年你师父私纵白芷柔,就该想到今日!”
葬龙吟终极式”归墟”含怒出手。老者不防林秋已修成十重天,仓皇架起圣火令格挡。双兵相击时,塔内突然响起梵唱,江寒舟残躯爆发惊天剑气——竟是寒江剑派失传的”冰河倒悬”!
“好!好!”老者血染长须,”你们中原人就爱算计…”话音未落,林秋的刀锋已穿透他丹田,九黎锁顺着经脉吸尽毕生功力。
江寒舟气若游丝地摸出半块玉佩:”去天山…找…”话未说完便气绝身亡,尸体瞬间风化成沙——竟是忍术替身!
林秋握紧与母亲那半枚吻合的玉佩,耳畔忽然响起阿青的声音:”主人,看看圣火令背面。”
他翻转染血的令牌,背面波斯文在月光下重组,赫然是江寒舟的字迹:”吾徒秋儿,若见此令,速往昆仑。白夫人未死,九鼎有诈。”
风沙卷起时,日晷塔轰然崩塌。林秋向北疾驰,没看见身后沙地钻出的黑衣人——他手中弯刀刻着暹罗皇室的莲花纹,刀柄嵌着枚往生石。